如果现在不开始,就永远不会开始。

《经典里的中国》(杨照)笔记(35)

《荀子:儒学主流的真正塑造者》


摘录:


别自大、别太自以为是,你的现实生活方式,不过是人类丰沛多样经验中的一种,在人类可能性中只占据了很小很小一块领域。自满于这种现实视野,只会让你错失了原本存在于你身体里、存在于你可以继承的文明经验里的众多其他可能性。


在表达风格上,孟子、庄子和苏秦、张仪有着高度亲近性。(都是雄辩式的)


认真查考那些想当然耳对儒家的种种说法,其实里面来自《荀子》的部分,可能多过来自《孟子》的……若从思想内容及表达形式上来看的话,荀子对于后世建立的儒家传统,影响恐怕大过孟子。

孔子特别强调礼的重要性,而且明确地将礼和法看作既相关又对立的两股力量……使用刑罚只能让人民为了害怕而避免犯罪,然而其中心没有羞耻心,也就没有自发的克己行为。相对地,以礼来予以规范,人会发自内心遵从正当的行为法则。

法是外在的威胁、强迫手段,一种纪律、一种规定,背后含藏着让人害怕的惩罚。孔子没有否定这种手段的正当性,甚至必要性,但这毕竟是次要的手段。在这次要手段之上,有礼……礼是一种由内而外,发自内心真实情感而表现出来的合宜的人际对待行为。礼的特殊之处,就在内外的交融,内在情感和外在行为彼此互动配合,彼此加强印证。

……学生尽管心中不情不愿暗自咒骂,还是违背本心对着老师、校长大声问好。依照孔子的概念,这种情况绝对不合礼,不是礼的实践。

礼貌是外在的,然而礼貌的作用乃是让人在执行外表动作时,体会、认知如此动作的内在道理。由外而内,启发启动了他内在一种尊重长上的天性,于是他明白了礼背后的精神,不再是出于害怕受罚,也不是出于无意识习惯,而是出于一份真实敬长的心意,自然地跟老师、校长问好。这才是礼。

孟子特别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性善解释。为什么人性本善?因为人内在天生具备如何正确处理人际关系、与人好好互动的直觉,礼不过是将这些直觉系统化的结果。如此,“礼之本”就在我们内心、根源于我们的真实感情,礼也就绝对不是外来强加在我们身上,礼不是一套训练,不是反射动作,礼唤醒我们内在的共通情感,找出给予这些情感秩序的方式。

这是孟子学说和孔子思想最密切相关之处。

正因为礼是孔子思想的核心部分,所以在孔子死后,弟子们对于礼的解释、看法,也就特别容易产生分歧,进而由思想上的分歧发展为不同的门派。

孟子活跃的时代,儒家早已分为好几派……是沿着“孔子—曾子—子思—孟子”的系谱传承的。

曾子、子思这派,格外强调人的内在,尤其是修养上的诚意正心。顺着这条思想脉络,到了孟子,就更在意区分礼和法。礼和法不是两套行为规范方式,礼和法不能放在同一个层次上来讨论,礼是根本,法是衍生的、第二序的,只能看作实现礼的一种手段,甚至是一种不得已能少用就尽量少用的手段。

法是针对少数无法回归本性,找不到内在可供依循善良判断的人,才以外在强迫惩罚的方式,逼他们就范,不至于伤害别人、伤害自己。

古代封建贵族身份的尊重“刑不上大夫”,在孟子那里就被理解为:有地位、懂得自尊自重的人,依靠礼就能自发地表现善行,不需要法的强迫纪律。


处士横议成立的条件,是列国竞争人人有机会、个个没把握。

到荀子的时代,已经不是七雄的平行竞争了。秦国已经确立了在列国中最强大、最可怕的地位。相应地,也就有了关于秦国崛起愈来愈确定的说法——秦国强大的关键,是秦孝公任用商鞅,进行变法。而商鞅变法的关键意义,不在于制定了怎样的法,而在把法的地位抬高到凌驾封建宗法规范,也就是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这句话所代表的精神。

秦国靠变法,得以由中原大国不看在眼里的西方边陲小国崛起壮大,威胁每一个传统中原大国,不也就验证出如何在战国情境下治国最好的答案了吗?处士横议现象消退了,因为能够议、需要议的空间快速萎缩了。

对于富国强兵的国政,国君心底有了基本方案,不再是惶然的无头苍蝇。他们没打算听那么多意见,他们需要的,只是在主要方向上的仔细规划、调整。

王权不断升高,不只对应于游士,而是在每个面向上,国君和其他人之间的权力差距都快速增加。事实上,这也成了富国强兵方案中的一部分。国君的权力愈大、愈集中,就愈能够有效动员进行生产和战斗,愈能够提升国力打败、进而并吞邻国。现实的教训看起来是:权力分散带来组织松散,组织松散的国不论在生产或战斗上,都抵不过组织严密的国。

于是直接面对面的口语雄辩风格没落了,取而代之的是间接的文章表达,对文理、逻辑和修辞的讲究。问答对话不再流行,取而代之的是小心谨慎的严密说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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